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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骑“永久”

陈建兴

自行车曾是高档的代步工具。对它的感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，它承载着太多的故事，见证了平民百姓生活的巨大变化，是我们这一代人抹不去的记忆。随着出行方式的多样化，往日显赫一时的“永久”、“凤凰”、“飞鸽”一度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时光荏苒，令人惊喜的是，随着交通情况的改变、低碳出行的倡导，自行车，又重回人们视野。

我也萌发了买辆自行车的念想，于是去了江苏路市三女中对面的车行。车行里放眼望去，几乎都是捷安特、美利达等山地车、公路车。犹豫之际，忽然，却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凑近一看，竟是儿时久盼的“永久”经典款自行车，车身已满是灰尘。欣喜若狂，毫不犹豫掏钱欲购之。师傅问：“你怎么想到买永久？”我好生纳闷：“为啥问这个问题？”师傅回答：“买永久、凤凰车基本都是老外，上海人几乎没人买。”我一下子怔住了。

犹记得，七十年代的弄堂，谁家买回一辆崭新的“永久”、“凤凰”，停在家门口就像明星一样，人们围着它指指点点，不停议论。有人按按铃，声音特别悦耳，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。当时买辆自行车几乎要一个工人三个月的工资，还要凭买自行车的专用票子……

童年的记忆抓住了我。我抓起车把上的吊牌：“498元，男式28寸，全链罩”。我付了钱，还配了个箩筐和锁，推出门外。

我从小就有自行车踏，那是在邮局工作的姐送信的绿邮车。那时我太小，一开始是侧身脚踏自行车横杠的三角架下，半圈半圈地踏，很别扭费劲。渐渐熟悉了，开始尝试着跨过横杆站在自行车上面踏，这样脚踏可以踏满圈，跑起来也快了许多。但因我个头小，屁股与座椅还是无缘，有时一个急刹车或一个方向打偏，没少摔跤遭皮肉之苦。那时，我没有红绿灯的概念，在江苏路愚园路闯了红灯被警察叔叔拦了下来，直到穿着邮递员制服的姐赶到，费尽口舌才放行。

进了中学，我骑车时常双脱手招摇过市，身边驶过一辆拖拉机也会一手搭上其车架，一手扶着自行车借力，虽是危险动作，却乐趣无穷。

父亲曾买过一辆半新不旧的“永久”自行车。星期天我有空就用纱头擦自行车，还把自行车倒过来，让车轮转动着擦钢圈，一根根擦着车轮上的钢丝，加缝纫机油，双手沾满了乌黑的机油，把“永久”擦得铮亮铮亮的。弄堂里的自行车一族星期天都是这样的规定动作。说来好笑，父亲骑“永久”，下雨天是不骑的，怕锈了钢圈，骑到脏乱处还肩扛自行车，宁愿自己受累也不让它受脏。

重骑“永久”，在马路上“拉风”啊。红绿灯下，一些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，“咦，现在还有新的永久车？”一个骑着“老坦克”的中年男子好奇地问。

重骑“永久”，才知道现在骑车人的不易。有汽车停在马路边，骑车人只好弯到机动车道，被逼与汽车抢道；有时汽车喇叭按得催命似的，冷不防还被探出头的司机骂上几句。一次，一辆汽车在我身后猛按喇叭又疾驶而过，吓得我差点从“永久”上摔了下来。以后自己开车，对骑车人可就多了一份理解和礼让。

相比开车的停车老大难问题，短距离出行，自行车已是我不二的选择，想停就停，十分自由。还有那种马路上与我熟悉的人点头打招呼的久违的感觉：曾在红绿灯下碰到了中学四十年未见的老同学，竟然还一下子认出了。

骑了车，也更感觉到，现在骑车人有诸多不便。不少道路没有自行车行驶的份；路边的自行车修理摊少见，漏气补胎，并非易事；不少自行车道成了机动车的停车场……当然，也有骑车人逆向行驶，而过去人人都知道转弯要伸手示意，如今却变得少之又少，令人深思。

落日余晖照在脸颊，微风吹起，愚园路上的梧桐树叶轻轻落下，车轮碾过沙沙作响。重骑“永久”，风光无限，感觉真好。